心理咨询师如何帮助来访者?心理咨询师的内心独白(下篇)

通常,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来访者会分享很多自己内心的感受和想法,在这个过程中,心理咨询师们是如何根据获取的信息,来选择对来访者有帮助的干预方向呢?在咨询室,咨询师又在思考些什么呢?其实,为了更加有效的提供支持,让科学的干预方法容易被来访接受,看似冷静的咨询师,大脑里一直在高速运转,忙的不行。这里,我们MBG诊所的咨询师,刘天宇,来跟大家分享几个小例子(谨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其他咨询师的内心世界,内容已经经过艺术加工整合,不包含任何隐私信息):

文章上篇见这里,来访探讨:“昨天,我鱼缸里的一只虾被鱼缸里的另一条鱼给吃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痛苦了很久,几乎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接上文

来访:从小我妈妈就说我是多余的,因此我在刚出生的时候,我就被送到了其他的亲戚家。那个亲戚对我很好,于是过一段时间我妈把我接走的时候,我还死死抓住门把手,不愿离开,我不想再体验一次被抛弃的感觉。可是,我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咨询师旁白一:

还记得童年父母和我们玩的那个游戏吗?当父母用双手遮住他们的脸,婴儿就会迷茫和哭闹,而父母把手分开,脸露了出来,婴儿又会破涕为笑。父母的身体特征和变化就是婴儿最初推断自己命运和反应的判断工具。在一次又一次的分离和重逢中,我们慢慢适应了环境的变化,我们对现实的预期变得稳定起来,而这也是情绪的成长过程。而他呢,在颠沛流离中惴惴不安,那个让他失去,夺走他幸福的人其实是他的妈妈!作为一个婴儿,他该如何面对这种现象和事实?焦虑的种子早已经在此埋下,他又一次处在了刚出生时命和运分离的十字路口。。。   

试着把我自己放入来访的视角中:

人,在刚出生的时候,是只能适应环境而没法选择环境的。为了活着,我只能尽快的适应他们。我的成绩从小就不好,于是经常挨打,身体的疼痛让我恐惧。这会让我经常想到,人死的一瞬间感到的痛苦会不会是我现在感受疼痛的好几十倍,毕竟这是结束你生命的痛苦。在极度的恐惧中,我无法不服从,我每天总是很早就会到学校,深怕迟到耽误功课。在别的孩子课间玩耍的时候,我却总是被提溜到校长办公室继续写作业。我也不和同学说话,遇到别人总是绕着走,担心被人欺负,因此我对学校的社交生活几乎没有什么记忆。这可能就是直到现在我都感到无法和别人沟通的原因吧。我只从权威父母那学会了惟命是从,却从来没有从同龄人里学会从容自如。 


咨询师旁白二:

再一次地,主人公父母的体罚行为传递出了让人不解的信号。一是一个人的成绩比一个人的身体更加重要,也就是说,某一个外在的价值标准大于人本身的存在,因为身体的疼痛就意味着使人面对死亡的威胁。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康德早就提醒过我们,而我们则从小就是以一个工具人的标准被要求的,而至于为什么这种价值评价体系存在,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仔细思考过。主人公也是,身体的疼痛带来恐惧,而恐惧让思考消失,思考的消失则意味着无法改变,主人公永远活在恐惧的阴霾里。第二就是,由于体罚者是父母,而父母此时带来的是身体的伤害。那么对于他来说,他再一次的陷入迷茫。爱让他成长,痛让他躲避,那么他最初的善与恶的道德体系的建立就是模糊的。这种模糊让他失去了对于父母以及周围一切人和事的信任。身体的疼痛让他记得,父母也会带来伤害,更何况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其他人呢?这种回避让他无法成长,因为他从不曾参与到环境的变化之中,他对自己和别人都失去了信心。那么他相信什么呢?他相信让他活着的东西,在童年,就是以成绩为核心的价值评价体系,而到成年以后就是金钱和权力。即使这些东西时刻让他紧张和焦虑,但他别无选择,他慢慢地成为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试着把我自己放入来访的视角中:

这就是我对学校的绝大部分记忆,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她(我承认,是个俗套的故事啦)从那一天起,我的记忆里从此有了色彩blablablabla… 过几年,毕业在即,我们两商量毕业后结婚的事,而这也是我第一次向父母提起她。没想到,父母百般反对,他们用尽心机来诋毁她,说她只会利用你,从没爱过你。可是我望向她的眼神(蔡琴,闪开),我却无法相信父母说的话。这是我的第一次反抗,也是我第一次想到自杀。父母和爱人,我该如何选择,一边是善,一边是真。反抗意味着背叛,我走到了良心的另一边,不仅是对父母的背叛,而且是对过去的背叛,因为过去会被判定为毫无意义。过去毫无意义,现在又从何谈起?选择让人痛苦,我想放弃选择的权利,所以我想到了自杀。自杀就不用在选择之中为难了,我用的我的死让双方的感受得到了公平,同样的痛苦,同样的怨恨,同样的自责,同样的悲伤。这个世界变了吗?我以一己之力维持了世界的稳态 peace and love (钢铁侠咋又出现了?I have a heart as well) 。 我的离去,除了眼泪,不会给这个地球增加什么,甚至可能都不会有眼泪。想到这,我惊醒了。不,我不愿意就这样离去,我还没有完成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什么是我的使命呢?我在脑海里回忆,那些最美也最痛的瞬间组成了我对使命的理解。那些瞬间都关于人,而那些人里大部分里都是她。她是我对跟这个世界的最真实连接,之前的联系,我都不太确定是否是真心的联系。对她,我第一次想要真心的主动靠近。她是我在现实世界里看到的第一道光,从此以后,我好像有了白天。当我接近最黑暗时刻的那一霎那,我想到了她,我选择了真实。此时,我抓住她的手,离开了我父母的家,好像往自由那去。

My story is based on a true fiction. 


咨询师旁白三:

One can only be transformed by participating in the object he loves.

如果心理咨询的目的就是帮助来访者找回初心,那么主人公此时的回忆就是心理咨询一个重要的节点。真与善就像一个跷跷板,而人们在板上来来回回。而初心就是那个打破僵局的情绪点,一边是真爱,一边是传统带来的恐惧,背叛后的羞愧。一个人该如何选择呢?初心的力量是否大于一切呢?记忆里的色彩是否能盖过黑白分明的过去呢?主人公在现实里第一次被逼的走投无路,他想到了死亡,死亡可以解脱他的矛盾和责任,但也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可能追求他向往的那个世界了。过去的痛苦的累加在死亡的一霎那戛然而止,他也从此被盖棺定论了,也许他会被评价为好人,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印象了,他会迅速的被人遗忘。尘埃落定,他终究没能成为自己!这就是现在死亡带给他的意义,他想到这,悲伤且愤怒。双手紧紧握住,泪水夺眶而出。眼泪洗刷了他的灵魂,把他带回了跷跷板上的平衡点。他看到了真实的生活和自己,以及自由后的可能性,于是他选择自己的内心,生命的延续。

If you die before you die, you won’t die when you die 

试着把我自己放入来访的视角中:

可是自由不仅是需要离开,也需要被买断。我买不起自由啊,我丧失了赚取自由的能力,我几十年的精力都用在恐惧和获取安全里,焦虑让我没有做其他事的精力,我无法适应成人社会,我和她有时还要靠父母接济(rap god)。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靠父母接济就意味着时常保持联系,保持联系意味着还要陪父母演戏,演的这出戏其实没人入戏,谈笑间领悟人生如戏。为了那点钱,我也真不容易。不容易就会带来焦虑,焦虑始终不让我完全做自己,我欺骗自己说我还需要时间适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慢慢对一切丧失兴趣,我时常感到有些抑郁。我吃不下东西,睡不好觉,大小便也从不规律,出门总是胆战心惊。于是,我慢慢地切断了和外面的一切联系,生活度日仅靠往日回忆。往事不堪回首月明稀,只有观察鱼缸让我比较开心。 

咨询师旁白四:

他获得了自由然后呢?

He is naked in an adult society.

他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但他脚下不知往哪去。他离开了原来他深恶痛绝的价值体系,可是新的价值体系该如何建立?自由的第一个代价是迷茫。重新生长的时候一面是孤独,如果他选择离群索居;另一面依旧痛苦,如果他选择茫茫人海。别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仍然是你是做什么的?他还是不知所措,他依然找不到答案。他告诉自己说,我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当他因恐惧失去勇气,因焦虑失去耐心时,争取来的自由也就失去了意义。自由只是地基,向往的生活还需要一砖一瓦的搭建。自由让他以为看到了大海,可是生活却把他困在了这个小小的鱼缸里。

We are just two lost souls swimming in a fishbowl

———— Pink Floyd (wish you are here)  

试着把我自己放入来访的视角中:

在今天的一大早,我如往常一样,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鱼缸,我兴匆匆的冲过去,想要看看他们每天的日常,这让我快乐。正当我满脸笑意地巡视鱼缸时,我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我的双手好像被鱼缸里的什么吸住了一样,像章鱼一样趴在了鱼缸的玻璃上。眼睛逐渐增大,目光放在水里的一团漂浮物上。我起初只以为是一团水草,此时定睛一看,是我小虾虾的半个尸体!!!就这么在水里漂浮着,就像冰山一样,等待着撞击我的脸。我的脸主动🉐️也贴了上去,我明白发生了什么,霎那间我的世界四分五裂,我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出现了。小鱼吃虾米!!这个鱼缸就是我的理想国,我的理想国里不能有死亡,不能有竞争,不能有不公,不能有伤害。

 

咨询师旁白五:

有些人对酒上瘾,有些人对烟上瘾,有些人对性上瘾,而他则对观察鱼缸上瘾。观察鱼缸就是让他从焦虑抑郁的痛苦里解脱的唯一方式,这是专属于他的冥想或狂想,因为那个小小的鱼缸寄托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愿望。鱼缸之于他就如同手机之于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和睡前的最后一件事都是拿起手机,手机里的世界既是虚拟的也是现实的。我们发一条朋友圈,如果有很多的赞,我们便开心,如果没有,我们便失落,即使我们并不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点赞的。这种结果通过预期的情绪波动影响了我们的行为,长此以往,我们更愿意表达一些别人看到后点赞多的动态,而减少表达别人点赞数少的行为。这样的后果是,人们在朋友圈看到的东西会越来越趋同,而关于个性和不同的东西则越来越少的得到展现。而往往这种表达是形成多样价值体系的基础,对于个人来说,这种表达正是他个人意义的体现,也是他想要真正记着的东西。个人意义在大众表达的消失导致了个人生活的单调和乏味,而这种无聊又让人们追求一种极致的巅峰体验。由于这种巅峰体验已经不可能通过一种符合社会价值体系的行为产生,那么人们势必把自己的个人愿望投射在虚拟世界或在现实世界中的一个阴影和角落。在手机和鱼缸之间,他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试着把我自己放入来访的视角中:

可是,这一切在我的理想国里终究是发生了。为什么他们应有竟有,还是会互相残杀啊,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天难道不会让他们觉得他们可能有除了吃和被吃以外的关系吗。这都怪我,把所有的理想都寄托在一个鱼缸里,于是一切预料之外的变化都变成了不可饶恕。我无法饶恕那条鱼,我也无法饶恕我自己。我该怎么办,是再一次地想要惩罚自己吗?我已无法再逃脱!于是我把我的头慢慢的伸进鱼缸,仿佛屈原一样为国投江。 


咨询师旁白六:

如果说主人公把生活中的其他一切问题都归咎于自己的童年和原生家庭,因此他可以有理由继续活着。那么,鱼缸内秩序的崩坏呢?这是他一手创造的理想世界啊,当这个世界出现混乱时,他再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现实世界早已无家可归,主观世界却又分崩离析,通过鱼缸所塑造的关于自己的故事已经无法再给自己创造出生活的意义,那么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是鱼缸,江湖也依然存在!  

试着把我自己放入来访的视角中:

正当我准备壮烈殉国时,身边响起一段尖锐而熟悉的叫声“哎,哎,你这老不死的,晕了头了吧,那不是水池,你大早上洗啥头啊,你头都秃了你洗啥啊洗。”这是我的她,我有些愤怒无奈又庆辛,又被她再一次羞辱了吗,又被她再一次拯救了吗?“别看鱼缸了,快去看医生吧,那有啥好看的?“小虾虾被吃了“我欲哭无泪地解释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不是宇宙万物运行定律吗,别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快去看医生!”。此时此刻,我觉得她对我没有任何了解,而这也激起了我最大的恐惧。当你死亡的时候,你最爱的人对你没有一丝理解,你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唯一可能性被抹杀了,我想在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惨也更荒唐的死法了。


咨询师旁白七:

他认为的爱是什么呢?是目光在现实世界中的交汇处吗还是内心最隐秘的角落被照亮?亲密关系的矛盾常常来源人们对同一事物价值和意义的不同理解,而往往这种不同理解正体现出了人们在亲密关系中的一种真实,而这种真实往往无法被另一半所接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如果工作是人们白天里为了客观的货币价值而掩藏起部分自我的一种牺牲(这就是人们总强调所谓专业的原因),那么黑夜里的亲密关系就是这种自我偷偷溜出来的场所,白天不懂夜的黑。在他和她的世界里,鱼缸对于他们的价值和意义显然有着极大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在他体验失去(也就是和预期不符的情况下)的时候就显现了出来。这个时候往往是亲密关系最关键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有些伴侣不欢而散,有些伴侣却因此懂得珍惜。

Love and work are the cornerstones of our humanness-Sigmund FreudIt all came down how much you love her

试着把我自己放入来访的视角中:

你真心真意地爱她,她却对你一无所知。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要抓起她的头,用她来给我的理想国殉葬。


咨询师旁白八:

此时此刻,主人公的愤怒不仅来源于此刻的伤痛和绝望,更来源长久以来讨好父母,讨好周围人的憎恨。之所以讨好型人格其实无法讨好别人,是因为讨好别人一不是出自真心,而来源于一种出于自我保护的伪善。第二是当每次讨好别人的努力无法得到回报后,这憎恨便油然而生,而这憎恨就像一颗绑在自己身上的定时炸弹,当绝望打破了人们自我营造的世界以后,人们便不惜以玉石俱焚的代价毁灭他人和自己。这个世界和他都消失了,善与恶的界限也就消失了,在一片寂静中,世界又回归到了一种平衡里。 

试着把我自己放入来访的视角中:

正当我打算动手时,耳边传来一阵尖锐又熟悉的声音,电话响了,是我的心理咨询师:

how are you doing this week? I am doing fine. Ok. Are you suicidal or homicidal?

额,这个问题我想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

I am sorry, are you there?

I cannot hear you. The communication is breaking up. The signal is pretty bad.

我挂了电话,望向了身边的她,手再次抓了上去,握住她的头,这一次,亲吻了下去。。。。。。 


咨询师旁白九:

在世界将要被毁灭的边缘,拯救这个世界的是什么?是爱吗还是一种对于现实的屈服?抑或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What you need," the Savage went on, "is something with tears for a change. Nothing costs enough here." 

————Aldous Huxley (Brave New World)




后记:

心理咨询是隐秘的,而正因为隐秘,所以可以容纳真实。这种真实不只是属于来访者,也属于咨询师。因为只有一段真实的关系才能疗愈,而关系是发生在两人之间的。

文/刘天宇咨询师,一三心理诊所纽约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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